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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诗的地方现在曲水流觞处,那觞自似小丘般的假山顶端顺着水流蜿蜒而下,女宾们坐在半腰处的亭内,榆殿下同旁的男宾们则坐在流水尽头的另一处亭内。两处都设了纱幔,既雅致,又未破了男女大防的规矩。
其实我也不懂和诗,只那些贵女们吟唱得都很好听,婉转动人,我放眼看向下方,虽隔着纱幔,却也能感受到底下的世家公子们灼灼的目光。
我转过脸,戏台下的元贵妃不再看台上的杂耍,也看向男宾们,皇后坐在她身侧,以团扇遮面,正与她耳语些什么。
原来为我过的这场生辰宴会,也是别有意图的。
“县主娘娘?”
李家娘子的声音让我回了神。亭内的贵女们都已看向我——她们都各自和了一首诗,只等着我了。
她们都很矜持和气,其中尤以那章家小姐为甚,明眸似秋水,像极了诗经里的伊人。
“方才抽的是夜、棠二字,县主娘娘可还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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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用“夜”、“棠”二字和诗了。我左思右想,却总也想不出不带淫色的诗词来,只焦灼的是,不仅元贵妃和皇后瞧向了我,连亭下的世家公子们,也似乎停了下来,都等着我吟诵。
棠的话……那便是海棠了。时值冬日,御花园却也花团锦簇——大约是将温泉的水引导了此处,才在冬日看到这大朵的、如雪的梨花。
对了,梨花。
我忽地有了一句,那是司寝监嬷嬷曾千叮咛、万嘱咐,不可轻易在陛下面前说的一句诗,那是半个淫字也没有的,且她们不许我在陛下面前说,想来是什么扫兴的正经诗句。
我拿定了主意,攥了攥拳,终于鼓起勇气,出声和道:
“无双朦胧春月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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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乎死寂般的安静。李家小姐变了脸色,收敛了眼内一闪而过的鄙薄。我忙向下方的亭内看去,朦胧的纱被凛冽的风卷起一角,他的面上已无笑意。
世家公子们更是低了眼,有些已看起榆殿下的面色来。
我想我说错了话——可我明明是字斟句酌的,却还是栽了跟头,还连累了榆殿下和元贵妃当众没脸。
我的面色涨得通红,却不知自己错在了哪里,惹人笑话。
我张了张口,却有口无言。榆殿下看着我的窘迫,刚要起身,坐我左手侧的章家小姐却站了起来,遂向皇后与元贵妃的方向盈盈一拜,道:
“得陛下、皇后娘娘恩典,臣女们才得见御花园的好景色,冬日里竟有梨花与海棠交相辉映,像长在一棵树上般,难怪县主娘娘雅兴,以此作诗。梨花无瑕、海棠明艳,好似今日的姐妹们,或天真烂漫,或明艳动人,女子本为好,大家相伴,才是花团锦簇、无双春景呢……故而,臣女斗胆,想将这压字改为伴字,无双朦胧春月夜,一树梨花伴海棠,不知……县主娘娘以为如何?”
我便是听不懂,也知这章家小姐是为我解围的。皇后似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轻轻地瞥了我一眼,便安抚元贵妃去了。连着那些世家公子们都露出了钦佩的目光来。章家小姐回过头,她大约是想安慰我。
我倒映在她的眼里。
明明是这样澄澈的目光,却叫我只想坠入那深深的、寒潭池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