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七郎本对此无所谓,正想拉着重瞳再来一回,可庙中僧人全都起了身,外头好一阵喧闹,还有人来敲门:“郭施主,你无碍否?外头正在刮狂风,不知到底是什么情况。”
郭七郎猛地一惊,想起自家的船只还捆在岸边的大树之上,他连忙起身,让重瞳偷溜了出去,自己则是飞快地跑到了岸边。
只听得外头怪风大作,须臾之间,只见空中如万马奔腾,树抄似千军拥沓。浪涛澎湃,分明战鼓齐呜;圩岸倾颓,恍惚轰雷骤震。山中猛虎喘,水底老龙惊。尽知巨树可维舟,谁道大风能拔木!
原是那棵树年深日久,根行之处,把这些帮岸都拱得松了。又且长江巨浪,日夜淘洗,岸如何得牢?那树又大了,本等招风,怎当这一只船,尽做力生根在这树上?风打得船猛,船牵得侧重,树趁着风威,底下根在浮石中,绊不住了,豁喇一声,竟倒在船上来,把只船打得粉碎。
郭七郎眼见着船沉,连忙呼天抢地地叫人一同竭力拖住船缆,才将船头给凑在了岸上。船中还有几名家仆,好歹也捡了条性命回来,只是其中的银钱行李被几个大浪泼来,早已没了踪影。连那张刺史的告身,竟也不知去了何处。这下郭七郎同那寺内僧人一商量,只说商量人道零陵州州牧处陈告情由,等所在官司替他动了江中遭风失水的文书,还可赴任。
郭七郎没个奈何,只得应了下来,忙让人赶去通报。谁知浓霜偏打无根草,祸来只奔福轻人。郭母先前在江陵遭那兵戈之苦,又眼见儿子被杀女儿被劫,早已吓得坏了。如今好容易等到大儿子归来,本以为能享些富贵了,谁想又是如此一番遭遇。她这下受足了惊吓,面色蜡黄,饮食不进,只是哀哀啼哭,卧倒在床,起身不得了。
郭七郎愈发慌张,只得劝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虽是遭此大祸,儿子官职还在,只要到得任所便好了。”
郭母哭道:“儿,你娘心胆俱碎,眼见得无那活的人了,还说这太平的话则甚?就是你做得官,娘看不着了!”
七郎一点痴心,还指望等娘好起来,就地方起个文书前往横州到任,有个好日子在后头。谁想老母受惊太深,一病不起。过不多两日,呜呼哀哉,伏维尚飨。
按照丁忧的规矩,双亲过世需要守孝三年,郭七郎这前往横州一事,便是就此耽搁了下来。但他身上已无钱财,只得亲自去了零陵州哀告州牧。州牧几日前曾见这张失事的报单过,晓得是真情。毕竟官官相护,道他是隔省上司,不好推得干净身子。一面差人替他殡葬了母亲,又重重赉助他盘缠,以礼送了他出门。
他得了银钱,又回到那寺中,正想去找那日的小师父快活一遭。谁想这重瞳是个实打实的势利眼,这几日目睹如此变故,只恨这郭七郎是个天煞孤星,又气自己献了身还没讨到半点好处,骂他还来不及,哪里肯见他。
郭七郎自讨没趣,过不得半月又去了外头寻欢作乐,那寺中僧人见他已经无了根蒂,又见他如此放浪形骸,更是怠慢,寻了个由头将他赶了出去。
这回郭七郎想回故乡也已是无家可归,没奈何干脆去了青楼居住。没想到那青楼的楼主却是个熟人,原先也同他父亲做得生意的,郭七郎日吃日减,用不得几时,看看没有了,便向那楼主求助。世人皆知,做这种行当的难得有情谊,当下便也对他怠慢起来,给的吃食都是下等。
郭七郎偏还不知好歹,同那楼主说道:“我也是一郡之主,当是一路诸侯。今虽丁忧,后来还有日子,如何恁般轻薄?”
那楼主答道:“说不得一郡两郡,皇帝失了势,也要忍些饥饿,吃些粗粝,何况于你是未任的官?就是官了,我每又不是什么横州百姓,怎么该供养你?我们的人家不做不活,须是吃自在食不起的。”
郭七郎被他说得脸红,只得问道:“主人家,我这里须是异乡,并无一人亲识可归,一向叨扰府上,情知不当,却也是没奈何了。你有甚么觅衣食的道路,指引我一个儿?”
楼主瞧了他几眼,笑道:“咱们楼中最是缺人,你虽然年纪大了些,却也还凑合,只怕你这等心气高的,最是瞧不得这等下贱行当。”
郭七郎自然不愿,等那楼主离去,更是恼怒。他暗中思忖道:“零陵州州牧前日相待甚厚,不免再将此苦情告诉他一番,定然有个处法。难道白白饿死一个刺史在他地方了不成?”可惜此时他身边已无一下人,没奈何只得自己将信送上了门去。
那衙门中人见他如此行径,必然以为是打秋风的,连帖也不肯收他的,奈何郭七郎再三央求,才上报给了州牧。那州牧看了心中更是不快活,想着此人竟如此不识时务,前些日子看在上司份上,才极意周全了他,现下又如此,实在无耻,便令人不再理会。若郭七郎再来衙门纠缠,直接乱棍打出去便是。
郭七郎受了这样一顿乱棍,实在是话也说不出来,那青楼楼主故意来问他光景,郭七郎羞惭满面不敢做声。楼主又道:“我教你把‘官’字儿阁起,你却不听我,直要受人怠慢。而今时势,就是个空名宰相,也当不出钱来了。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