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儿醒了。
兔儿光脚也不冷,活动活动身子,虽有点阻塞但还算清爽。他对着琼玉枝子看自己的眼睛,红红的亮亮的,他还是一只小兔子。久睡醒来,身子有点软,头脑有点迟钝。但还记得上一秒的梦,一团浅金色的烟云托着他,柔软温暖,四周安静,好甜的梦。
兔儿揭开对面床的薄帘看,看见一个睡着的上仙。
上仙睡得好沉。但上仙好浅,浅得就像兔儿梦里的轻云,轻飘飘的。没有以往的威慑力,一副温柔模样。
叮铃。
兔儿要伸手。
“可别吵醒了他。”巫仙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兔儿身边。
兔儿问:“这是怎么回事?”
“等他醒来,就会告诉你。”
“你是谁?”
“我是他的朋友。”巫仙拿出一个金色的小瓶子,笑盈盈地走到上仙床前,把瓶口对上上仙额头。浅金色的仙魄竟流进了瓶中。
“你做什么!”兔儿想阻拦,却根本无法靠近巫仙。兔儿眼睁睁看着上仙的仙魄被一身漆黑的巫仙摄走。
巫仙回头对兔儿笑了笑,眼神深邃:“我跟他约好的。”
待仪式结束,兔儿终于能靠近巫仙,一口咬住他的衣摆。
巫仙轻而易举地挥开兔儿,暗笑一声:“兔子。天亮他就醒来了。”
兔儿打了个寒颤。
兔儿想,上仙既然是上仙,必定很厉害。没有仙魄,仙术还在。可是上仙醒来,却连坐起来的力气也没有,还是兔儿拉他起身的。
上仙去牵兔儿,兔儿坐下。上仙把兔儿揽进怀里,想是对待什么宝贝,却因没力气而把头靠在兔儿肩上,沉重地呼吸。
“你的仙魄被坏人摄走了,我没能帮上你。”兔儿自责的眼中泛着泪光。
上仙不说话,只抱着兔儿。
上仙付出了多大代价才把兔儿的梦魇清扫干净呢,他自己都不知道。似乎是过了十年百年,替兔儿做了无数噩梦,在一场场真与幻的追逐中丧失希望又打起精神。这个反反复复的过程,磨得他都要忘记了自己,近乎变成一个永动的工具。当看到兔儿,一个鲜活的兔儿时,他才又想起自己耗费这些代价的意义在何处。
上仙横着疲惫的眼,把手掌盖在兔儿头上摩挲。
兔儿愈发确认上仙变浅了。浅金色的头发,在日光下几乎成白色;原来光彩的眼眸,现在也是失色的。身体凉凉的,皮肤苍白的,上仙好像很累。
“你说话呀。”兔儿不满。其实是害怕上仙下一秒就失去意识死掉。
“嗯…”上仙靠在床头,诚恳地看着兔儿。
兔、儿。
兔儿看上仙的口型,知道是在叫他。
兔儿鼻子酸酸的:“你好烦!”
讨厌、讨厌、讨厌,这不是上仙!上仙要永远高贵璀璨,要对一切游刃有余,可现在这副样子,叫兔儿怎么朝他撒气。
兔儿要走,却被结界关住。
“你怎么还关着我!”兔儿赌气地绕了一圈,发现结界只在上仙那边,自己那边的早就没了。哼了一声,跨出门去。
兔儿一走,上仙的头就开始撕心裂肺地疼。
门外的侍女白璧发现不对劲,赶紧跑去上仙身边。
上仙咬嘴,脸色发青,竟从眼角流下泪来。
“仙君!白崖、白崖!快来!诶,兔儿神呢!”
“让他走……”上仙几乎用尽所有力气挤出这几个字,说完,咳了两声,鲜血从嘴里溢出。
白崖看见兔儿身后拖着淡淡的光,他再熟悉不过,那是昆仑上仙独有的颜色。
白璧还不曾见过这样可怖的、热乎乎的血。
上仙头痛欲裂,克制不住,往墙壁上撞去。
白璧奋力环住上仙,拖着他后仰,喊:“仙君!仙君!”
白崖跑进门,他力气大,把仙君摁回原位。他举起手,道:“仙君,失礼了。”一道仙索,把仙君绑在床上。
他嘲门外的侍卫吼:“快把兔儿神抓回来!”
仙君听了这话,瞳孔紧缩,猛地咳起来。眼睛由于疼痛而充血,大滴大滴的汗从额边滚落,血不止从从嘴里,还从鼻子里流出。
白崖等不了了,亲自去抓兔儿神。抓回来,扔进房间里。
兔儿没走两步就被粗鲁地绑回来,气得冒烟。当看到仙君那副模样时,怔住了。
仙君已经晕过去,血却依旧不断流出。那张端正的脸如今凄惨而痛苦,白金色的发丝被血和汗糊得一团糟。
白璧吓得低泣,兔儿不知所措。
白崖喘着怒气,双手摁在兔儿肩上:“仙君把他的仙魄渡给了你,现在气数还未成形,你不能走。”
上仙的仙魄?兔儿岂不是变成了上仙的附属品?
兔儿生气:“混蛋!我没要他的仙魄!我没要!”
“上仙为了你——为了你!什么都不要了!你还要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