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项书墨这些时日来睡得最安稳的时刻了,他察觉到心口微微发麻却不像是发病时心悸恐慌的反应,紧闭的眼睛费力睁开,项书墨此时才发觉自己怀里压了个人看姿势好像是他自己硬拽着人家,他慌乱地松开了手。
少年缩着身子将脸埋入枕头露出的小半张脸被烘得红润,项书墨半撑起身子弄不清楚现在的情形,被子被掀起灌入凉丝丝的空气,李止白无意识地往暖源蹭去,整张脸自发地埋入项书墨的腰腹处。
乌黑的短发遮住了少年露出的一侧脸庞,由于长时间没能认真进食项书墨眼前发晕,他怔怔地看着,伸出指尖想要拨开细软的头发。
“你醒了?”女人慵懒的声音传来。
项书墨闻声看去,他眉心微拧:“这是哪?”
“你好,我是你的心理医生赵伽,”赵伽垂眸注意趴在项书墨身上的李止白埋怨般嘟囔道,“文琪这家伙做事真是不靠谱,怎么把你带到主卧来了。”
赵伽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看了看项书墨散开了的领带和衬衫扣子压低声音道:“你整理一下轻点声出来,让他好好睡觉。”
路过主卧门口的赵笙正巧将屋里发生的一切纳入眼底,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双大手扶住李止白的腰身和肩头,心中隐隐有些不悦。
“猫在门口干嘛呢,吓我一跳。”赵伽一转身就看见赵笙背靠着墙壁,她吓了一跳疑惑地看向赵笙。
“干嘛?脸这么臭,”赵伽乜了他一眼,“这醋你也能吃?人家昏过去被他朋友放错房间了而已。”
“哪有吃醋瞎说什么,”赵笙像被踩着尾巴的大狗狗,自己耷拉着眼睛生闷气也不敢大声叫嚷,“干嘛不去你的诊所非要往我公寓里塞,我这是什么难民收容所吗?”
赵伽轻啧了一声不满地说道:“怎么跟小姑姑说话的你这公寓还是我送你的呢,没良心的小兔崽子,这是我同学的朋友,帮个忙怎么了。”
“我这还有同学呢,”赵笙不甘示弱地回嘴,他抬眼透过门缝瞪了一眼丢了魂一般站在床前整理的男人,“这人一瞧就不是什么好人。”
“行了行了,你同学这两天估计也累惨了,我好几个小师妹都在那工作室实习过,老板克扣拖欠工资不说还经常要实习生熬夜加班到凌晨两三点,PUA玩得有一手,美名其曰工作室是个整体少了她们这几颗螺丝就运转不了了。你要么点个外卖备着要么去菜场买点菜,恐怕他空了一晚上的肚子了。”
赵笙有些犹豫,过了一会才点了点头:“那也没办法,他好不容易能找到个适合的实习工作。你帮我看着止白啊他吃不了油腻的我去菜场买点菜,可别再让那个男的进去了。”
“知道了——你家止白陶瓷做的还是玻璃做的,人还没追到还先吃起醋来。”赵伽扶额无力吐槽,她半退半拉地拽着赵笙往大门口走去。
这段时间项书墨过得浑浑噩噩,身体上的痛感和发病后濒死的痛苦都被他一一忽略,好像是要将自己折磨得不成人样才能抵消一点点愧疚和悔恨。他总在责怪自己若是亲自将妈妈送回房间事情是不是就不一样了,死亡对于妈妈来说或许是另一种解脱,可为什么她非要选择这样惨烈的方式。
混乱的思绪的确将项书墨折磨得不轻远甚于身体的痛苦,他甚至有产生过死亡的念头。
项书墨一边渴望着得到慰藉又疯狂地想要逃离人群,在极端的避世之后就这样被突如其来的李止白扑进了怀里,素不相识甚至连长相都看不清楚的少年,让他发现原来被需要是这样的感觉,至少他也并不是那么糟糕的人吧。
一阵阵如海浪席卷而来的眩晕感时刻吸引着项书墨消磨殆尽的专注力,他心中忽然涌出一个想法,实际上他这样做了只是咬紧了牙关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尽力不晃动脑袋支撑住身体。
“谢谢你。”大掌轻抚过少年的头顶,项书墨费力地想要看清楚他露出一边的侧脸却始终没能看得真切。
“项先生,你好了吗?”赵伽送走了赵笙,回到主卧时看到项书墨的表情也有些诧异,她出声问道。
“打扰了,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跟你去诊所吧,这里不是个询问病情的好地方。”项书墨随手扣上袖口,轻阖的双眼透露着他此时正经历着的不适。
赵伽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男人的确生了副好皮囊,不怪赵笙吃飞醋,听了项书墨的话她扬了扬眉回道:“也好。”
这样最好省得赵笙回来要闹事。
赵笙提着一袋子菜和鱼虾进了家门,他带着敌意环视四周一圈,发现没有那个男人的身影,玄关也没有陌生的鞋子才松了口气。
“醒了?”赵笙看见李止白睡眼惺忪地从主卧走了出来,他惊喜地迎了上去,“你看我买了基围虾,等会给你做虾吃。”
李止白揉了揉蓬松的短发还有些不在状态,他不好意思地笑道说:“午饭我来做吧。对了,你小姑姑的病人呢?我看那位先生很难受的样子本来想给你打电话的,结果一沾床就太困了,昨晚熬到三点钟才把设计图改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