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的味道夹杂着紫檀木的冷香,萦绕着他,他的眼前影影幢幢的,什么也看不清晰。
“别……别丢下我一个人……”
舒野呢喃着,神智似乎都不清楚了。
“小野……我一直在等你、注视着你,只要你愿意回头看一眼,——我从未离开过。”
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心疼与叹息。
是谁……
是谁在说话……
回头看一眼?……
在那些孤独的、仿佛永不完结的夜,他都在祈祷,他在乎过的人,能回头看他一眼……
但他拥有的,只有冷漠的眸光,和决绝的背影。
觉醒的那一刻,他便发誓,再也不要委屈自己去迁就别人了。
“我不要回头……不要……不要再纠缠我了……”
无数回忆交织着闪现,过去、现在和未来……两个时空的交错……
舒野的意识一片混乱。
卢瑟的眼中掠过一抹痛楚,温暖的大手抚上少年的脑袋,听到他破碎的声音。
“我只想离开……为什么不让我……安心地离开……”
他只想放开这一切。
海阔天空,而不是心乱如麻。
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滴在卢瑟的衬衫上,渐渐洇湿,微凉的温度却如同一滴岩浆,刹那间灼伤了他的心。
卢瑟的身体猛地震动一下,下意识地抱紧了舒野。
只在这一刻,只在舒野因发烧而神志不清的这一刻,他才能一窥他内心深处的隐秘。
卢瑟低下头,啄吻着他冰凉湿润的脸颊,吮去他长睫上的泪滴,柔声坚定道:
“哥哥带你回家。”
他脱掉大衣,裹在舒野身上,将他打横抱起,穿过黎明前一刻的冷风细雨,走向了不远处的车子。
……
潮气洇湿了厚厚的衣服,沉甸甸地压在舒野的身上。
空气很热,他感觉自己似乎在车上,身下微微颠簸着,暖气开得很热,但身体却很冷,是那种从内部的核心中散发出来的冷。
他的脸蛋潮红,额角渗出一层虚汗。
迷迷糊糊,车子缓缓停了下来,他感觉驾驶座有人伸手为他拉紧衣服,扣上帽子,直到只露出一点小鼻尖,才听到了开车门的声音。
他的身体被人抱了起来,隔着厚厚的衣服,耳边只有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声,和怦怦的、有力的心跳声。
是谁的心跳?
他被放在了一张柔软的大床上。
卢瑟先打开了空调,将温度开到最强,然后去浴室打开热水。
水声哗哗中,他重新回到房间,将少年身上沉重湿冷的衣服一件件剥去。
光裸的身体接触到温暖的空气,白皙的肌肤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暗示体内正灼烧着折磨的火焰。
室内的温度虽然热得惊人,舒野却一阵阵地打冷颤。
卢瑟拂开他颊边潮润的发丝,哄道:“乖,一会儿就不冷了,哥哥带你去洗澡,好不好?”
“唔……”
少年的唇齿间溢出迷糊的轻哼。
卢瑟抱起他走进浴室,动作轻柔的将他放进了浴缸中。
温热的水波瞬间围裹住舒野的身体,那感觉,仿佛沉浸在母亲的胞衣中,被羊水包裹,温暖而安全。
舒野嘤咛了一声,脸颊在浴缸沿依恋地轻蹭了一下,像一只舒适的小奶猫。
卢瑟蹲下身,撸起袖子,拿起海绵块轻轻地为他擦拭着身体。
浴室里漾着溶溶的雾气,越蒸越热,舒野的鼻尖不禁沁出一层薄汗。
舒野缓缓睁开眼睛,眼神稚纯而迷茫,没有焦距的看着虚空,“哥哥……”他歪歪头,“卢瑟哥哥……?”
“嗯。”卢瑟应了声。
舒野本能地向声音的来源靠过去。
纤细的胳膊搂住卢瑟的肩,水珠洇湿了他的衬衫,小脑袋也搭在他的肩窝。
卢瑟的动作顿住,低头凝视着他。
安静的浴室中,只有水珠滴答滴答掉落的声音。
光影与雾气交织中,看不清楚男人的表情。
半晌,卢瑟轻叹一声,唇边扯起一抹苦笑,叹道:
“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让你独立?……有时候,我真想不顾一切带你走。”
舒野长睫微颤,恍若未闻的样子。
……
钟医生给舒野打了一针复方氨林巴比妥。
“我在他的体内发现了副溶血性弧菌,食物中毒降低了免疫力,被寒气一催,就引发了低烧。”
然后他一边开药一边说:
“但通常不会烧上一天一夜都不醒,可能劳累过度,你说他刚从国外回来,那也可能是身体在倒时差。总之,我给他开点药,如果明早还不醒,就得送医院了,以防引发早期肺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