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怀表在手里掂了掂,壳子估计是纯金的,就算上头的珍珠宝石都是人造,也已经是他二十四年人生里收到的最贵重的礼物了。
是的,今天他年满二十四,马上进入第二十五个年头,名下无房无车,原本为数不少的存款都拿去给唯一的亲人治病了。虽然还没结婚就已经搞大了肚子,还指望着靠把孩子送走小赚一笔。职业生涯停滞了,公司画大饼的分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拿到。
总而言之,当年那个叫林言的八岁小孩认认真真地查了字典,在周记里写下“我想成为一个翻译家”的时候,是绝不会想到他十多年后的日子会过成这个德行的。
“我想这一定花了你不少钱。”一旁的庄文越靠越近了,他无处闪躲也找不到理由闪躲,只能没话找话。
“钱一点也不重要。”庄文悄声说,温柔地堵住了他的双唇。
这话真像个富家子会说的!林言在心里嘟囔着,闭上眼睛接受了这个吻。
十二月剩下的几天流逝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月底的30号,这天林言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各台晚会预告,庄文的声音从卧室那头传来。
“你明天有安排吗?林言。”
“吃饭,睡觉。怎么了?你想出去玩?”这座大城市里倒有不少跨年庆祝活动,林言以前也凑过几次热闹,绝大多数都是人挤人,虽然是蛮有新年气氛,但也累得慌,他可不想带着个大肚子往人堆里钻。
“不是,是那个,我明天要去见我哥哥。”
“你还有哥哥?”林言带着些惊讶回过头去,看见沙发后满脸歉意的庄文。
“他一直住在别的城市,今年到这儿来过年,我想我得和他吃顿晚饭。”一只手搭上了林言的肩膀,带着几分安抚味道抚摸着他的肩头。
“然后呢?和他一起跨个年?”老天作证,他原本不想把话讲得这么酸不溜秋的。
“就那么几小时,白天我还会呆在家里。”
“讲错了吧,去见你哥哥不应该是回家才对吗?”林言从鼻子里发出几声哼哼,虽然极力压制,但连他自己也能听出这些话里的不满来,可仔细一想,他甚至没有对庄文表达不满的立场!毕竟他俩能算什么?同居人还是情侣?就算是情侣也不能对人家的新年团聚说三道四吧。
“你要是不乐意我就不去了。”数分钟的沉默后,庄文提出了一个让步巨大的提议。
“不必!”林言对着电视机一口拒绝了这个建议,虽然从没见过庄文的家人,但他也不想那些人对自己有什么牢骚,“你爱去多久去多久,哪怕一去不回我也没意见!”
这句显而易见的气话,换来了庄文在他侧脸上无奈的一吻。
第二天,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庄文做了一桌丰盛至极的大餐,把大米馋得口水横流。然而林言却没能提起相应的胃口来,老是有意无意地去看时间,计算着这一天还有多久才能过去。
在这房子里呆到了晚七点,庄文终于打算出门了,林言紧盯着电视,竖起耳朵听着他在卧室和洗手间里的动静。庄文穿了件黑色长大衣,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啄吻。
“不要一个人跑到外面去,好吗?”
“嗯嗯。”林言研究着电视里主持人的衣领花纹,心不在焉地回应。
“好好睡一觉,等你明天睁开眼,我就会在你身边了。”
“多大岁数的人了?讲话别这么肉麻!”
笑着揉乱了林言的头发,和汪汪叫的大米打了个招呼,庄文的脚步声往门口移去。一声开门,一声关门,他从这屋子里走了出去。
在沙发上呆坐了半晌,电视里传来了主持人宣告晚会开始的报幕声,他从沙发上跳起来冲到厨房里,隔着玻璃往外望,暗淡的路灯灯光下,那辆房车还在停车位上,庄文没有开车。外面的风应该很大,他看到小区里的树在地面上狂舞的投影。
一丝风从窗户缝里钻进了厨房,让他觉得凉飕飕的,他连忙退回到客厅调高了暖气,温度的上升比他预想的要慢许多,在这一年所剩无几的几个小时里,他头一回觉出这屋子的空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