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没多耽误,沈荣和韩薇娘和林娘子互相拜年后,沈意又单独给林娘子拜了次年,将手上的年礼恭敬地送上,殷红的小嘴里吐出一串串的流利话,哄得林娘子的疲乏都解了很多。
拜过年,沈荣等人便准备离开了,林娘子想了想:“今日里事多,恐招待不周,我就不留你们俩了,但意姐儿可得留下来陪陪我。”
随即又转头看向沈意:“愈哥儿正在里面读书哩,你们小孩子能说到一块儿,去找他耍着。”
沈意应了一声,便顶着一屋子打量的眼神,走了进去。
“大郎媳妇,这是?”沈荣和韩薇娘刚走,谢家那群客人便坐不住了。与林娘子并肩而坐在正坐上的妇人率先发问。
这妇人身材是南地里少有的高大,脸上和手上的皱纹显示着她已并不年轻了,但是从满头的青丝与白皙的肌肤中却能看出她的日子过得不错,这人就是谢家的族长夫人了。
听见族长夫人的问话,冷光在林娘子眼中一闪而过,扯出一个夸张的笑容,敷衍着道:“这是意姐儿。”
族长夫人一噎,似有所指道:“大郎媳妇你是没有姐儿,都不知道养个姐儿有多费心,从小就教着女训女德,等大了点,和外人说句话都不许哩。”
一时间正厅里的各家妇人们纷纷应和,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这些却都是谢家的族亲了。
林娘子好似没有听出这言外之意,点头附和:“可不是哩,这意姐儿说是我干闺女,实际倒是比我亲闺女还亲,满巷子谁不说意姐儿懂事能干,又能读书习字又能操持家务,真是家里家外一把好手,要是意姐儿能来我们家,那真是我们的福气了。”
外面的机锋沈意丝毫不知,她欢快的进了书房,就见林娘子说着正在读书的那个人,正舒服的半躺在美人靠上,拿了本话本子看得正欢。
“愈哥儿。”沈意骤然发出的声音将谢愈惊得弹起,连忙正襟危坐了起来,又不动声色的将手上的话本子塞进美人靠下。
“别藏了,我都看见了。”沈意翻了个白眼,虽然没见着内容,但封皮上那斗大的书名,让她想不注意都难。
“意姐儿。”谢愈笑着讨饶,盼着沈意别说出去。
“这些东西是哪来的?”沈意倒也没有宣传的意思,只是好奇谢愈那么正经的人,怎么会在书房里藏着这些,这可是近些日子里坊间最流行的话本子,还带着些香艳色彩,大人从不许他们看的。
谢愈犹豫了一瞬,沈意细细的眉头簇起,慌得他赶忙交代:“宝哥儿拿给我的。”
“这个张宝才,我就知道,小时候带你斗蛐蛐,现在又给你话本子,就是不学好。”沈意恨恨地说道。
觑着沈意的神色并不是真的生气,谢愈终是放下了心,将话本子仔仔细细地收好,又跑前跑后的泡茶端果子。
“你家今年是怎么回事?”沈意磕着瓜子,好奇地问道。
谢愈撇撇嘴:“也不知是从哪儿打听来的,说我中了进士,特特找上来拜拜。”话间冷意冰得掉渣。
这是有内情!沈意瓜子也不磕了,直起身子倾向谢愈方向,满脸都写着多说点。
谢愈无奈地笑了,回忆着林娘子和他说过的话,慢慢解释道:“别看我们家这些年孤零零的住在这里,实际上谢家是个大族哩,虽然不甚富有,但人丁很是兴旺。”
那怎么?沈意更加疑惑,此时都是聚族而居,主枝住在主宅,其他旁支则围着主宅而住,不管房子好坏,都会住在那片地方,好彼此照应。
谢愈接着说道:“其实以前倒也还好,我们这一支几代单传,没有儿子分家,日子在族里算好的,见到谁家日子过不下去了,捎带着也能搭把手,与族里关系还不错。”
“自从阿父中了秀才,情况却突然变了,好似人人都觉得阿父是秀才老爷了,族里的事情他就得负责,每日里应付着那些上门的族人就费了很大的精力。”
沈意想象了一下那个情景,感觉都要窒息了,不由打了个哆嗦。
谢愈苦笑着:“调解事情倒也罢了,后面愈演愈烈,也不知谁拾掇的,族里人都认为阿父中了秀才,出人头地了有了钱却不帮族里,打上了我家家产的主意,阿父烦不胜烦,这才物色了这边的房子搬过来哩,后来阿父去了,族里更是明着说过,担心阿娘以后再嫁,要帮我守着谢家的祖产,逼得阿娘在阿父的灵堂前发誓,这辈子绝不二嫁,这才将这点东西守住,但以后就带着我深居简出,也不敢再和族里联系了。”
这...
沈意确实没想到,谢家人竟然会短视至此,若是谢家大郎没被逼走,别的不说,最起码也能指导族里孩子读书,说不准族里自此就兴旺了起来。
当然,沈意更加没想到,谢家人会没脸没皮至此,之前在谢家大郎灵前都已经撕破了脸,若不是为了谢愈的名声,林娘子都恨不得带着谢愈出族,两边多少年没有走动过,这种情况下,知道了谢愈中了秀才,又能够巴了上来。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沈意轻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