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意姐儿取了粗麻布熬夜缝制的物什?韩薇娘心下思忖,暗暗决定无论看见什么, 都要极力夸奖, 不能让女儿难受。
这样想着,韩薇娘将手上的粗麻布展开, 却是一个奇形怪状的物件, 这粗麻布展开后很像一个人的手掌, 连五指的位置都做了出来。
是了,这便是沈意冥思苦想一晚上,做出来的古代版劳保手套。
“意姐儿, 这是手套?”韩薇娘困惑地问道。这物什很像富贵人家冬天用来御寒的手套, 不过手套都是由皮毛制成, 大拇指和其余四指分开,将整个手掌包裹的严严实实,像这样手指根根分明的样式,韩薇娘还从没见过。
“是哩。”沈意使劲点头,被风吹得红扑扑的脸上露出了两个小小的梨涡:“我按照阿娘手的大小做了这双手套,这样阿娘就不用担心被划上手了。”
握着韩薇娘的手伸进手套,即使针线活做的很是粗疏,走线很是扭曲,但手指伸进去也是严丝合缝,套上后完全不影响手指活动。
韩薇娘很是惊醒,正待夸奖,突然感觉不对之处。
这织娘经年和布料打交道,手一沾上便觉不对:“意姐儿,这里头不是粗麻布?”
“我特意在里面内衬了一层细布,这样和手接触的地方软和,而外面这层粗糙耐磨,很是经用。”
望着沈意亮晶晶求夸奖的眼神,韩薇娘沉默了一瞬,说道:“姐儿做的真好,阿娘在集上从未见过如此的巧思,不过我们后面就要开始捻弄织布了,都得用到指甲。”
这,沈意也沉默了,晶亮的眼神也黯淡下来,这就是分指手套一直没有出现的原因么。
织娘对手很是爱惜,几乎不会亲自动手剥麻,找来剥麻的人大部分都是有着一股子力气的粗人,他们无需护着手,很是不必要花这钱。
“不过姐儿这个手套,在剥麻的时候能起大作用,我给你阿父做上一副。”沈意低落的神色将韩薇娘的心都看疼了,忙许诺哄道。
沈意恹恹不语,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垂头丧气跟着韩薇娘将剥好的苎麻皮漂洗干净,又将一片片的麻片用指甲盖劈成麻丝,细细的麻丝很是纤细,好似一碰便断,又取来几根麻丝捻成麻线,再将这些捻好的麻线卷成蚕茧一样的小团缕,这便是麻线了。
一天的功夫下来,韩薇娘手把手教着沈意如何漂洗,如何劈丝,又如何捻线,母女俩人一天下来也就卷了两卷麻绽罢了。
韩薇娘看了眼天色,暮色苍茫,视野也变得昏暗,细细的麻丝垂在空气中,很是需要睁大了眼仔细搜寻才能看见,便干脆地停下动作,揉着腰从小板凳上站起来,招呼着沈意家去。
锁好后院的门,韩薇娘拿上一碟糕点示意沈意去谢家接人,而她自己则进了厨房准备这一日的哺食。
沈意进谢家门的时候,沈昭正在院子里跑得欢快,林娘子裹着披风,缩在椅子上看着沈昭跑动笑得温柔。
“干娘,昭哥儿真真淘气,很是累着你了。”沈意递过糕点,愧疚地说道。
林娘子拿起一块桂花糕,招手将沈昭叫了过来,给沈昭擦着汗,怜爱地说道:“我们昭哥儿可乖哩,一点也不让人费心。”
擦完汗,笑眯眯地将桂花糕掰了一小半递给了沈昭,沈昭大口大口吃了起来,一点也不用人哄。
“再说了,愈哥儿忙着岁考,我这一天天的一个人在家里实在没趣,昭哥儿虽然活泼了些,但从不往外跑,轻易也不哭嚎,带起来很是省心,我这日子过得也有了些滋味。”
说着,林娘子又咳了起来,很是咳了一阵才平复下来。
见到沈意难掩担心的眼神,林娘子不在意的挥手:“这都是老毛病了,不碍事的。”
沈意关怀了几句,又去将谢家的灶火点燃,便牵着还意犹未尽的沈昭回到家中。
韩薇娘手脚麻利地烧着菜,沈意也赶忙过去帮忙,厚切的咸肉早已在凉水里浸泡除去咸味,上好的排骨也已然焯水熟透,从水里将咸肉和排骨捞出,和着冷水放入炖锅炖煮。
冬笋切成薄片放入瓷碗中,锅烧至发红倒入菜油,茱萸花椒葱姜蒜等料头煸炒出香味,待油彻底烧热后放入腌制好的鸭胗爆炒,浓烈的香味便由热油激发开来,待鸭胗熟透,再取一半的冬笋,加入调料翻炒几下便可出锅。
这时炖锅里的汤水也沸腾很久,咕嘟咕嘟地泛起奶白气泡,剩下的冬笋焯水后放入炖锅,冬笋很好的吸入了肉食的油脂,汤里不见油腻,笋却格外可口。
一菜一汤做好后,沈意又思索片刻,去了暗房里,将自家发起的豆芽摘了一把,加入蒜泥花椒炒香,素菜便也有了。
母女俩通力合作,晚上的饭菜很快便做好了,这是已然夜幕低垂,沈荣走进家门的时候正好闻到厨房里散出来的烟火味道。
抽着鼻子走进堂屋,沈昭正骑着竹马从左跑到右,又从右跑到做,藕节似的胳膊腿有力的撞击着地面,沈荣眼角的纹路都舒展了开来,一个健步便将沈昭抱起架在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