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口,她就知道,男孩子那天肯定去过球场。
那是他运动完的习惯。
过了十年,他从当初的少年蜕变成男人,口味似乎也就跟着变了。
至于变了什么,她一无所知。
「knight先生,你要喝点什么吗?」
何砚意兴阑珊,耳边是清晰的磨豆声响,一如十年前校庆午后,教室门外的风景。
他常年驻扎于战地,也没喝咖啡的习惯,所以很少有机会进到咖啡馆,也就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机会,听着咖啡机运转,闻着浓郁豆香,藉此来想念她。
想念她。
如今她都在自己面前了,他竟然还在想念她。
「knight先生?」
他闔上菜单,抬眸对上女人的视线。「请服务生给我一杯热水吧。」
当年没喝的那杯咖啡,如今他也没办法喝了。
年少时期患上的胃疾过了十年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因为长期在战地烽火里穿梭,没能有固定用餐的时间,经年累月下来,已是连冰水淡茶都喝不得的状态。
这些年,即使是大热天里,他也还是只能喝热水。
「好。」
儘管心里想问,韩夏依旧给了最简短得体的回应,然后起身去柜檯点餐。
她想问他,只要一杯热水,是因为不想要和她有过多的纠葛,所以才连一杯饮料的钱也不肯让她付,还是因为今天在摄影棚里忙了好几个小时,他没好好吃中餐,所以胃病又犯了?
她想问他,却不敢问,也不能问。
结完帐,韩夏转过身,远远就见男人眼瞼轻闔,上身直挺,双手环在胸前,明明是偷这点零碎的时间歇息,姿势却那么防备,就连只是服务生端着托盘经过,他就睁开了眼。
她突然就后悔了,后悔没再走得远一些,到两条街外巷弄里那间非连锁的小咖啡店,好让他能不被打扰地休息。
他在异地的这些年,在简陋的营帐里,在狼烟漫天的大漠中,也睡得这么不安稳吗?
深吸了口气压下漫上喉头的酸涩,韩夏缓步走回桌边,坐下的同时男人已经睁开眼,眸光清澈如常,半分倦意都不曾在上头留下痕跡。
一如每一个陌生人经过他身旁时。
「knight先生,能请你和我说明你坚持变更拍摄地点的原因吗?」
「原本的场景,我不满意。」何砚淡道,话说得简短,口吻甚至有些傲慢。
「为什么不满意?据我所知,那些都是江总监特别挑选过的地点。」韩夏也不恼,她点的咖啡都还没上来,话题也才刚开始,无需急躁的。
「画面还原不够精准。」男人语声平淡,没有过多的批评或责难。
语落,服务生也送来了热水和热美式。
何砚执起水杯抿了一口,对他而言过低的温度让他蹙眉,他索性搁下水杯。
「江总监挑选的地点并不是不好,只是我认为,既然贵公司将这支广告定位为进入国际舞台的第一部作品,就应该更重视画面呈现在国际观眾眼中所可能引发的观感。」
「江总监的脚本以敦克尔克战役、越战以及波斯湾战争为基础构思,这三场战争对于欧美各国而言都是切身经歷,稍有模仿就会被看出,若是描摹得不够精准,就容易造成画虎类犬的反效果,到时候这支广告对贵公司而言,非但成不了打响国际的第一枪,子弹反而飞回自己身上。」
「届时花了大钱却自招危难,不仅有损han'sjewelry的品牌形象,对韩总你自己而言也是伤害,不是得不偿失了吗?」
韩夏没有预料何砚会和她说这么多,也没有预料他之所以坚持,不是因为对作品的自我要求,不是艺术家常见的偏执与傲慢,而是担心如果没有做到最好,最后会为她的公司带来负面影响。
他甚至连她的处境都考量进去了。
接手韩氏两年,与她合作过的广告商和导演不算少,却从未有人考虑过她的立场。
公司内部的明争暗斗本就不是合作方需要考量的事。
可他却这么做了。
「你??」
「我的说法说服你了吗,韩总经理?」
一声韩总经理,提醒她不能失态。
韩夏别开眼,匆忙掩去眼底颤动的碎光,她掐着手心,把肌肤都刺痛,重新抬眼对上他的眸,「我明白了,我会再去和代言人及整个团队协调,一切就按照你说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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