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死了。
死在被宣告废太子的前一晚,用一把镶满宝石的小刀划了脖子。
他感受着血液慢慢流尽,意识越来越昏迷,但他还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勾出一抹笑,以胜利者的姿态。
等再睁开眼的时候,胤礽本以为是在传说中的地府,可惜不是。
这里是他曾经住过的毓庆宫,原本堆金砌玉的宫殿蒙上了一层阴森森的白,烧纸的烟气弥漫整间前厅,烟雾缭绕中是跪了一排排的阿哥宗亲,跪的人太多了,甚至外面的广场上都是乌泱泱的人。当然最过显眼的还是殿里正中央巨大的棺椁,胤礽瞧着大概能躺下五六个人。
飘过去一瞧,里面放着的是自己平常穿的衣服用过的玉佩之类的,竟然没有尸体。
他低头看了下自己飘在空中半透明的身体,以及眼前所有人都没看见他,很明显自己是死了啊,那尸体呢,难不成另存他处了?
胤礽没再多想,慢悠悠地飘到自己棺椁上坐着,手托起下巴,欣赏众人给他哭灵的场面,第一次看,还挺稀奇。
两侧是给他披麻戴孝的妻妾和两个小儿子,弘皙不过六岁大,却已然有几分小大人成熟的神态,虽然没了阿玛悲伤不已,但兀自强忍着让自己不过于失态。
胤礽叹了一声,弘皙这孩子是当年他酒醉和某个男人一夜情生下的,他那晚醉得狠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那野男人是谁,后来怀胎十月好不容易生下弘皙,到底是与弘晋不同,从小不知道父亲是谁,如今另一个阿玛又撇下他走了,胤礽不禁多了些怜惜,飘在弘皙后面,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弘皙没有感觉,可胤礽竟有真实的触感,他有些奇怪,志怪上不是说变成鬼就什么都摸不到了嘛?
胤礽叉腰环视了下四周,嘴角勾起坏笑,他决定再试一试。
先是勾起某个曾经构陷过他的宗亲的朝珠悬到半空,吓得年过半百的老头惨叫着晕过去,又故意伸出脚绊死对头大阿哥来个平地摔,甚至拽起白幡飘来飘去,可把下面那些曾经给胤礽下过绊子的心虚之人唬地上蹿下跳,哭喊着太子的鬼魂回来啦!
胤礽趴在棺椁上哈哈大笑,最后还是看在太子妃艰难地平稳乱糟糟的场面上,才悻悻地摸了下鼻子,带着些许愧疚飘出殿外。
嗯,晚上再找那群人算账,还是不要给他家太子妃添乱啦。
出了毓庆宫,他的脑子还没想好去哪儿,可他的腿就不由自主地想着往不远处的乾清宫飘,胤礽气得狠狠地掐了把大腿肉,大骂不长记性!不长记性!那种冷心冷血的坏爹去找他干什么!上找着挨骂是不是!
好不容易强迫着自己不去想那人,胤礽无聊地在宫里其他地方转了一圈,以为传说中的黑白无常会来找他,可飘到了晚上,也没见到半个鬼。白天哭灵的王公大臣也都陆陆续续地回家,胤礽鬼鬼祟祟地尾随在他们身后。
于是当晚夜深时分,前门大街某些阿哥大臣的府邸是接连不断的尖叫哭喊,不是花瓶在他们头上飘起来,就是睡觉时突然出现个鬼脸面具,哦还有更邪门的就是本来干净的宣纸上平白出现了大字,而且那些字迹与太子殿下的笔迹很像!
胤礽满意地看着下面乱作一团,心底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哼,看你们还敢给孤背后捅刀子,活该!
神清气爽地又飘回毓庆宫,胤礽在淳本殿找到正在拿着他生前玉佩发呆的弘皙,太子妃念在弘皙年纪小,让他先回屋休息会儿。可弘皙根本睡不下,拿着胤礽的玉佩默默掉眼泪。
刚才整蛊的好心情瞬间有些低落,胤礽更加觉得对不住弘皙和太子妃他们,他是一抹脖子一了百了走得干净,可他们呢,孤儿寡母的以后该怎么活?
“弘皙,对不起。”胤礽想擦去他的眼泪,不想刚出声,弘皙就愣住了,直勾勾地看向他的方向,不敢置信地叫了一声,“阿、阿玛?”
胤礽睁大眼睛,在他眼前挥了挥,兴奋道,“弘皙!你是能看见我吗!”
弘皙反应了一会儿,也顾不上是不是伤心地出了幻觉,是阿玛来看他了!他猛地扑进胤礽怀里,放声大哭。
胤礽虽然也不清楚弘皙为何能瞧见身为鬼魂的他,但还是怜爱地摸了摸弘皙的小辫子,轻声哄着不哭了不哭了。
弘皙哭了一会儿,心情稍微平复了些,就擦掉眼泪打量他阿玛,阿玛的脸像雪一样白,颈子上有一道鲜红的伤口,很细却是致命的,不凑近看还以为是圈了红线,弘皙前天见过,那时阿玛躺在血泊里,脖子就是这样的。阿玛的身体也冷冰冰的,而且听不见心跳,阿玛是真的死了。
站在身前的是阿玛的鬼魂。弘皙又想哭,可担心胤礽看了会伤心,只好拼命忍着眼泪。
胤礽瞧着小孩可怜模样,就给他讲刚才整蛊吓人的事转移他注意力,弘皙果然忍不住弯了下嘴,小声问胤礽下午灵堂上的事是不是也是阿玛干的?
胤礽骄傲地仰起头,得意地哼哼道,“那是当然,就凭以前他们做的那些腌臜事,我就吓吓他们已经很大度了。”
弘皙捂着嘴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