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雷很快搬下轮椅,将他抱了下去。银铃跪在石碑前,泪眼涟涟,从胳膊里抬起头来。盯着他的双腿发呆,像是在看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一样。“在,在看什么?”何玉被她盯得发毛,竹林路崎,轮椅行动不便,他一个人推不动,陷在土坑里不上不下。急得满头大汗,指节发白。石雷拿不准要不要上前帮,想要等着他开口,或是前面那姑娘去帮他。可他却是怎么也不开口,推搡着轮椅一个趔趄摔了出去,银铃大惊,忍住心头莫名的厌恶之感,扑上前来接住他。忽然哽咽,“何大哥,你,你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我好累,我好想他。”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心里头会生出这样嫌弃何玉的念头,闻见他身上的药味,便觉得恶心。想要逃离这样窒息的地方,却又哪里都去不了。“快了,就快了。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我可以再站起来的。”何玉又窘又难堪,埋在她腰间。可她又很快的收起了眼泪,“对不起,我太想我爹爹了。”随后银铃和石雷将坟茔修正干净,到日暮时分才驾车离开。车内还是很重的药味,让人觉得憋屈,她精神不振。何玉让将车帘都掀了起来,轻盈的晚风穿进车堂。窝在角落里的姑娘还是眉头紧蹙,马车颠得如拨浪鼓一般。“石大哥,你慢点。”她受不住颠簸,涌上一阵恶心。马车应声慢了些,她还是嚷嚷道:“石大哥,你再慢些。”她快要被颠到吐了。“石雷,慢些,我们走着回去。”何玉也忙的大喊,探过身去抹她满是冷汗的额头,“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那儿不舒服?”“没事。”她瞌眼摇头,握着自己手腕。心跳加速,脉搏跳动犹如滚珠滑落。越是拼命的想要按住,跳动的越快。上卷完作者有话要说:恋爱脑男主终于回家了,下面登场的老光棍小阁老 四善二十七最金秋送虎迎凉,送走燥热“吃人”的秋老虎。京师鳞次栉比的胡同巷子中,终于是吹进了凉爽的风。四更的天,月明星稀,人正是好眠时。小厮便提灯在东厢房门下,低唤了两声。
“大人,寅时了。”漆黑的屋子里静了一瞬,里间亮起灯来,排列在外的下人依次送水进去。洗漱更衣,用过早膳,人才散去。只留了适才那来唤的小厮提灯等候,里面绯袍官的人袍踱出来,两人才引灯离开。“大人坐轿还是走路?这会儿天还早,让轿夫慢些,再眯会儿回回神如何?”“不必了,入秋凉爽,走着神就醒了。”陆清河摆摆手,揉着眉心,走出陆家那不复从前光耀恢弘的门楣。小厮默了一瞬,想起要紧的事来,“初四了,昨儿小姐说咱们府邸进来运势不佳,恐触霉头,有血光之灾。让没什么要紧的事都不要出门,在府中避祸。您看可是休沐几天,等过了这档口再说。大人近来精神也不振,正巧好好休息一番才是。”“子不语怪力乱神,叫小姐平日没事,不要总和那些和尚道士混迹在一起。一个姑娘家学什么不好,非要给人面相。她要是再这样不着调,谁还敢要她。还有你们也是,不要老是恭维她,叫她早些收心。”“是。”小厮赶紧低头认错,心下却是愤愤不平。二小姐可招人稀罕着呢,要不是有个名声极臭极臭的二哥在前面杵着,陆家的门槛早就叫媒人踏破了。哪儿能叫好好的姑娘耽误到二十好几,熬成了老姑娘。关于陆清河极臭的名声耽误义妹的事,还得从五年前,同首辅张闻朝的千金说起。那时他才刚从苗疆伤心回到燕北,嚷嚷着要娶亲生子。最后家里给说了适时已乞休了的张闻朝首辅的千金,新娘子都接进府,拜了天地抬进洞房了。他哭着跑出来说不娶了,任得陆重山抽出杀敌的玄武八棱锏,打断了两根肋骨也不肯进洞房。眼看着人就要被打死了,张家退了步,当天夜里就将新娘接回去了。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成了离妇,最后只嫁了个小小的清吏司郎中。经此陆清河由天之骄子,彻底变得臭不可闻。谁家也不肯把女儿说给他了,陆家无信,连带着将陆芙一起耽误至今。很多年后,再想起那夜,他自己也觉得难以置信。深感自己的脑子大抵在苗疆都叫虫子吃了,才能做出如此那般荒唐的事。但说什么都没用了,他只能往前看。只是冤家路窄,次年内阁首辅方应选暴卒,张老先生又被重新启用入阁主事。而他恰好排除万难,被推举入阁。表面上看着大昭最年轻的阁员,风光无限。实际谨小慎微,在那老头手下苟延残喘。这不,转过棋盘街,没走几步。张家的轿子就赫然晃荡在前头了,陆清河想躲,但又不能躲。否则明日一早定叫御史参他一本子,所以只能跟在轿子后。走到了掖门下,老头儿出来。他才紧走几步上前行礼,一同入朝房候朝。退朝后,皇帝赐朝食。用完,陆清河今日不必去文渊阁上值,被发配去吏部督导大计考课。从宫里出来,日头已高,考功司里已经挤满了地方官吏。千里迢迢赶来京,风尘仆仆。又是各处不同地方来的,开口说话皆是不同音。满院子闹哄哄的跟菜市场一般,嚷得人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