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听到声音后，你沉默了会儿，让他起开。

他便也乖乖起开了，顺手摁了按钮，昏黄灯光一瞬散落下来，你避闪不及，不适地眨了下眼。双手仍与对方十指交扣。心头的疑惑与不安骤然加大化，你猜不到他是谁，却总在他的身上看到明珏的影子……

世界上长相相似的人多了去了，或许只是凑巧了也说不定——不，你不相信这种巧合。你望着慕冬的眉眼——就跟你根本不相信为什么许久没联系的贺祈会那么凑巧地将你带回来。

是蓄谋已久吗？

你不知道，你不明白。紧绷的情绪随着思维的跳跃逐渐化散松懈开，你神情恹恹的，慕冬的视线不带任何情绪色彩，手指却与你紧紧交扣，暧昧似的使了几分力气。他忽然勾了唇角，朝你温柔一笑，又重复了一遍你在叫谁。

他的眼里浮现出了困惑。

你到底在叫谁。

你莫名有些想笑，尤其是对方这双眼睛——直勾勾望着你的时候，挺像明珏那个臭婊子。你回忆起明珏脚踝处粘腻的体液触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过了会儿才回应道：“一个人渣。”

慕冬不说话了，默默松开你的手。隔了好半天才呼出一口气来，“……不记得我也就算了，还直接给我扣上了‘人渣’的帽子？”

你试图将诡异的心绪抛开，对他说声抱歉——最终又什么都没说出来。你懒得管他是谁了，试探也好，安于现状也好，已经折腾不起来了。

慕冬又问你怎么这么快就醒来了。你直觉自己昏昏欲睡的原因与对方脱不了干系，便也没做出什么回应。慕冬收敛了嘴角的弧度，估摸是觉得你沉默过头没了意思，他不明意味地哼了声，便转身打开房门出去了——你盯着天花板，察觉到自己已经变得不像以往的自己，看着自暴自弃，又始终挣扎于理智、臆想、现实的边缘。

再这样下去，可能会疯掉吧。你摸了摸嘴角尚存的淤青，又摸了遍额角结痂的伤。这些都是游阙带给你的——不是明珏。你还记得这个。你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一个胆小鬼、窝囊废——你的本质一直都是这样的，你一直都这么认为，你不知道别人怎么看的你，但那都是虚假的你。你应该跟从前一样，当游阙的暴力行径为他的生活压力太大工作太过繁忙——人总得找一个宣泄点，只是你足够倒霉才成了他的“沙包”。而且男人，你是男人，被打几下又怎么了，所以你一直在逃避一直在删除所有游阙不好的一面。你第一次尝到所谓情爱的滋味，还为他放弃了家人，放弃了一切与他人友好社交的机会，很多的机会，你都为了他而放弃。现在真相被无情戳破，你也终究从内而外、变得脏污，看清了假象后小三的眼。

……一回想起他们两个人就想呕吐。

你捂着嘴连忙起身，冲向了卫生间。

明珏喜欢将奄奄一息的你抱进怀里。

更喜欢支使游阙来扼制住你的四肢。

让你的视线一直上下起伏、摇晃，让你清清楚楚地看着：你最爱的游阙是如何眼睁睁地看你被明珏奸淫的。

你吐了许久，胃液都滚作了一团，苦涩。

你又打开一旁的水龙头不断冲洗手指、脸庞、口腔。

你觉得恶心，自己身上都好像还有那些味道。

到最后实在吐不出来了，你才漱了遍口出去。

……

迄今为止你做过的最后悔的选择，便是当年在明珏被他人轮奸的那个夜晚，选择带他回家，带他洗澡，语言安慰他——这是你最后悔的事。

每每回忆起来，都能在心脏处窝火成一团。

那时候的你还有多余的同情心——看到这个男生——尤其还是，游阙的发小，你动了恻隐之心。

那时候的你对精液的印象只来源于偶尔打手冲才会沾满手掌的粘腻。第一次看到一个人身上——尤其是脸上，能有这种东西，脏污、污秽，颜色有的像鸡蛋清，有的乳白色、灰白色。总之就映衬得他像个垃圾堆积站。

母亲上班繁忙，常常在外加班。你带他回去的路上还用自己的校服外套往他身上套了下：你能感受到他很瘦，比你矮了半截，发育不良似的，将人肩膀拥着往自己怀里塞，雨中匆忙奔跑回家。

淋了一身雨自然要洗澡，你先暗自庆幸母亲不在家里否则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再跟他讲解浴室里的水龙头、蓬蓬头该如何使用，沐浴露洗发露又放在哪里。他跟哑巴似的不说话，你叹了口气便拿了条干净毛巾沾了水替他擦脸。

挤干了好几遍毛巾后，你才发现他脸色惨白得像鬼，他仍然不说话，眼里没有光，垂着眼眸一言不发地掉眼泪。你试图安慰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又替他擦眼泪，说没事了、别想了。

屋外雨水清晰，明珏抬头看你。

他的口唇微张，做了一个口型。

你有些无奈地笑了。

……

他在说你愚蠢，你却错以为他在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