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谢愈所料, 听了这话, 沈意不再计较为什么他的脸色如此之红,转而兴致勃勃地讨论起了新一年的课程安排。
谢愈也很是期待,原是想着转开沈意的注意力,谁成想说着说着,自己也畅享了起来,这一年会上什么课呢?大概是会升入备考举人的小班哩。
带了满满的期盼,两人终是到了周家私塾,在前院里两人分开,谢愈去书房找周举人,周举人的规矩,每年第一堂课前,他要和每个学生面谈一番,确定学生该去的课堂,而沈意则是去后院找周娘子,分开的时候,听见蒙学班里传来了男童女童清脆的读书声。
是的,自从沈意等人年岁大了,回后院上课后,没多久,周娘子又招了几个女学生,开始了新一轮的教学。
谢愈到了书房门口,正好见上一个学生出来,忙扯平袍角,正好衣冠,恭敬地走了进去。
书房很大,除了开门处,四面墙上都是架子,上面全是书本,这些书本有些事周举人斥巨资购入的,有些是向师长同窗借来孤本抄写的,甚至还有早年家贫的时候,在店里看过凭着记忆默写下来的,整个周家,最值钱的地方莫过于此了。
为了避免阳光的直射,书房朝向背阴,日头一年到头都进不来,只能凭借那几个苍白的气窗采光。
周夫子坐在光阴交接处,脸沉在阴影里,见到谢愈进门,少年的个子如笋节般拔高,身姿清隽,气质舒朗,一个年下来,身上脸上长了些肉,更显温润。
呆了一瞬,待谢愈拱手行完礼,周举人才眼神复杂地说道:“愈哥儿,日后你就不用来我这里了。”
“夫子,为何?”谢愈猛地抬头,脸上全是不可置信。
这些年来,周夫子教了谢愈很多,在他成长过程中起的作用不可估量,甚至在谢愈心中,周夫人是一个如父兄般可靠的存在。
“你的火候已经到了。”周举人也舍不得谢愈这个好苗子,为人师长的,谁又不会偏爱那个一点就通的学子呢,但是为了谢愈的未来,还是得放手让他离开。
“夫子。”好似被抛下了般,谢愈惶惶然叫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将心中的慌乱表达出来。
“愈哥儿,自你启蒙开始便拜入了我的门下,我这点东西你已经学透了。”周举人抬起手,却发现眼前的学生,已经从不及腰高的稚儿长得比自己还要高了,自己满头乌发里也夹杂了斑驳白霜,他叹了口气,让谢愈弯下腰,温和地摸了摸他的头发:“等岁考完,你的水平拿个庠生是没问题的,以后就去县学上课,那儿的夫子更多,你能接触到的流派更广。”
过了童生试考上了秀才,这也不是就一劳永逸了,每一年里,在县试考前的几天,衙门里还会组织上一次岁考,所有的秀才都得参加,取成绩最好的前五十名为庠生,可以去府学或者县学进学,当然,若是庠生不愿也可不去,庠生之后的一百名为廪生,享受官府发放的米面钱粮。谢愈上一年才通过童生试,得到秀才的名头,虽然由于成绩好享受了廪生了待遇,但并没有参加岁考,也就没能得到府学或者县学的进学资格。
当然,在谢愈心里,就算他成了庠生,也是不会离开周家私塾的,因此听见周举人这么说,心里才格外错愕。
说着,周举人忍不住苦笑:“你也知道,这些年里,我这流派在朝堂上越发不讨喜了,若资质一般的学生,最多也就考个举人,这倒不涉及流派之争,但等到考进士了,特别是殿试这一关,流派思想起到的作用就格外明显了,你这样的苗子,在我这里再学下去,就是被耽搁了。”
谢愈心中知道周举人说的是肺腑之言,也完全是为了他好才说出的这番话,但不舍之情还是让他红了眼眶。
“行了,别做小女儿态,也不是今天就走,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哩。”周举人虎着脸斥道,如果不是他眼眸中那点点晶莹,这话更有说服力。
这边厢师徒在商议着未来的道路,气氛很是沉重。
那边厢气氛也不见轻松。
周娘子就这么几个学生,没有周夫子那么讲究,并不需要面谈,直接去教室便好。
沈意一进后院,便见周娘子已经在课堂里等着了。待她一进来,便笑盈盈道:“意姐儿来哩。”
“周娘子新年好哩,今年您气色格外好,周大哥定然能金榜题名。”沈意语笑嫣然说着讨喜的话语。
周大哥便是周举人和周娘子家的独子了,早些年便考上了举人,也是少年举人意气风发,奈何周家人在这事上好似受了诅咒,周大郎也同样几次过会试,再一次折戟后,收拾东西外出游学去了,连过年都没有回来,对这一科势在必得。
儿子的事情都快成周娘子心病了,沈意这么一说,她笑得合不拢嘴:“真是好巧的一张嘴,既然意姐儿来,我们人也齐了,开始上课哩。”
周娘子说完,便开始指导她们调香。
是的,沈意她们已经将香料的知识学的大差不差,终于得到周娘子的同意,可以自己尝试调香了。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