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徒儿为了苟活,做了不少错事。”
“唉,你也是身不由己,不必太过自责。你不过是一小子,既无力气,也无法子,事后能为一萍水相逢之人感到有愧,就已胜过大半江湖之徒。”
这师徒二人并肩坐在柳树下,今日这春风颇有些凉,可少年却是心中一暖,只因他今生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关心。
“而且那和尚也是性命无虞,你倒是多少可以安心。”
“师父您怎知道?”
这韩师父听罢却是神情微妙,思索了一会后,还是说道:
“为师昨日还见着了那和尚,说是正要回少林寺去。”
“欸……欸?!”
韩正宗见这少年那一脸不可置信,叹了口气。
“为师本不想把你牵扯其中,但此事既与忧儿你息息相关,还是早早告你为好。”
说罢,韩师父便从怀中掏出几块令牌,其中有银有铜有铁,样式却都是相同,和少年不久前在熊叔房里看到的那令牌一模一样。
这韩师父数着手中牌子,便是向他那徒儿娓娓道来。
这“白莲密教”的传闻最早起于两年前,但这教却已存在许久,只是向来蛰伏于市井暗处。
起初,只是有几个武林人士突然失踪,又在数月半载后突地归来。
虽是毫发无伤,却是皆称不记得这失踪时间里发生的事情。
那时没人细想,只当是这山中精怪作祟,可越到后来,这失踪疑案就越是频繁,不仅是那山里野外,甚至就在城中府内都有发生。
可虽是频繁,却不知为何少有人查,于是这韩师父最初也只当是江湖传闻,不曾留心。
直到半年前他正好撞见了那白莲教掳人的现场,这才顺藤摸瓜,一路探查,却发觉这掳人案背后竟是牵扯整个江湖的一桩大案。
“那白莲密教似是掌握了一控人心神的邪术,有这邪门功法傍身,他们倒是极少杀人,毕竟大多时候活人都比死人有用。”
也正因此,才令旁人难查其间蛛丝马迹,只因那受害者都成了帮凶,为其掩护。
如果不是这白莲教众今日弄这“杀人仪式”,引得大批人往分舵去,韩正宗只怕花上一辈子都找不到那小子踪迹。
“只是为师察时已晚,如今大半武林怕是都已被那‘白莲’染指。”
少年听罢,只叹这当真是天衣无缝,将这武林中人掳去驯化成奴,然后又放归山林,好助纣为虐,不用丝毫见血,不留点滴痕迹,就能掌控这诺大武林。
少年虽是不了解江湖,但如果就连少林寺武僧教头以及京城四大名捕之一都落入其魔手的话,只怕连那各派掌门长老之中,也已不乏被邪功驯化,成了这邪教下线之人。
“那空武和尚在佛家弟子中声望颇高,最是有望接那少林方丈之位。想来也是因此,这白莲教才不敢留他太久,以免寺中有疑。”
可这少年听罢,却是心中觉得讽刺,只道自己之前那满心愧疚都显得好笑。
他们同是这白莲教囚徒,本是无辜却身陷囹圄。
结果那和尚只是被操了几天就放了回去,又做回了那德高望重的少林高僧,一样不缺,一样不少。
可他木无忧却是要被架在铁莲花上活活烤死,若不是师父赶来,只怕这世上已再没有自己这人。
而这全是因为那人是正派栋梁,乃是下任少林方丈,这武林是缺他不得。
而自己只不过是一路边草芥,随便一脚就能踩死,哪怕明早就这么没了也无人在意。
可叹,可恨,可这世道向来就是如此,前世如此,今生亦是如此。
“什么善恶有报,到头来还不是弱肉强食。”
“……小子,万不可失了本心。”
这中年大侠说罢揉了揉少年脑袋。
那话虽是简单,但或是因为出自这韩师父之口,在少年心中却是掷地有声,令那阴云都散了去。
“师父教诲,徒儿定谨遵于心。”
“好,如此便叫为师安心了。”
韩正宗听罢嘴角露笑,捋起虬须。
这小子天资聪颖,根骨也佳,乃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能被这一绝代宗师收做徒,自不仅仅是因为韩正宗看着喜欢,还得是孺子可教才行。
【可这天纵奇才,却最是一念佛魔】
这孩子虽本心向善,但没活在一个好世道,从小见过太多世态炎凉,人心冷暖。
【自己这做师父的,还得要循循引导,多些关爱才是,可不能让他入了邪道,迷了前路】
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韩正宗既是收了这木小子为徒,自是打算负起责来,好生教养。
“……”
而木无忧经此大难不死,却是感觉变了许多,只是就连他自己也尚不清楚哪不相同。
他依旧想做一好徒儿,做一好人,行于正道,只是那不再是因什么狗屁善恶有报,亦不是对这世道还有任何憧憬,纯